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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兩個當你媽的孩子真可憐！」假日的下午，正當大家或坐或臥，閒散安逸的在Linda家邊吃零食邊聊天時，aunty忽然語出驚人．．．
「你們每天晚餐不是隨便在外面吃，就是只吃一樣青菜、一樣肉類配白飯，人家我們晚餐至少都嘛有五菜一湯。我都早上十點多就去買新鮮的菜啊，魚啊，肉啊，然後下午四點多就開始煮晚飯，哪像你們，你媽都給你們亂吃，真可憐。」aunty當著我及小孩的面，滔滔不絕數落我的不是，我驚訝得臉一陣紅一陣白，啞口無言，兩個孩子則聽得一楞一楞的，還頻頻點頭。
「水果也是。你們一天是不是只有一餐有吃水果？我每天都照三餐準備水果給家人吃，而且每餐都搭配不一樣的；哪像你媽，一天只給你們吃一種，這樣營養不均衡啦。怪不得你們常感冒又長不高。」
「嗯，對呀！她一天到晚都在感冒。」兒子指著妹妹，對aunty的看法大表贊同。
「還有，我每次假日都會帶我小孩出去玩，近一點就去陽明山，遠一點就去小叮噹樂園、西湖渡假村啊之類的，哪像你們，最可憐了，假日就只能待在家裡，不然就只能在台北市區玩。你媽每次都說：『上了五天班，粉累吔！而且我沒車，不方便呀！』誰叫她不買車？！又不是不會開！對不對？」aunty講完吃喝，繼續講玩樂的部分．．．
「對呀對呀！我馬麻每次一到假日都說她好累，要休息，不想出去了。」我女兒嘟著嘴，附和aunty的話。
「你媽每次都說上班多累多累，假日只想在家休息，她根本就沒為你們著想嘛！小孩一到假日，也是會想出去玩的啊！當我的小孩最幸福了！吃營養的，假日又可以出去玩！」
「馬麻，妳有沒有聽到aunty講的，妳以後要常帶我們出去玩，而且妳也要煮營養的飯菜給我們吃喔！」不懂得察言觀色的女兒，沒注意到她馬麻我已經臉色一片鐵青「見笑轉生氣」，她竟然還繼續附和aunty的話．．．
「妳這樣講是沒錯啦！可是我下班後接他們回家都已經快七點了，洗米煮飯、炒個青菜、蒸條魚，隨便弄弄也要半小時，哪有時間煮什麼幾菜幾湯的，妳的五菜一湯，對我來說，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嘛！」我忍不住想為自己辯解．．．
「妳就是都只站在自己的立場想呀，妳有沒有想到小孩要充分的營養才會健康長大？蛤？要不是為他們兩個孩子好，我才懶得跟妳講這些，我也不想當壞人啊！」aunty振振有詞，我愈加辯解，愈顯得理虧。
「假日我也是有帶他們出去玩啊！像動物園、科教館、大安森林公園、兒童交通博館、．．．之類的，我都常帶他們去啊！不要講得好像我是個壞媽媽嘛！」我努力的想，到底還去了哪些地方呢？
「但是和別人比起來，他們還是可憐的多，只能在市區玩而已。」aunty真是得理不饒人啊！
「妳不要這樣講嘛！畢竟我一個人帶兩個孩子，真的很累ㄟ！不像妳，不用上班，當然有時間買菜、煮飯、假日叫老公開車出去玩．．．」
「我最受不了妳每次都把『一個人帶兩個孩子』當藉口！當初要離婚也是妳自己答應的，有外遇的老公多得是，又不是每個老婆都像妳一樣，『老公外遇』就一定等於『離婚』嗎？？？蛤？妳根本沒考慮孩子的感受，只想到自己受不了『被老公背叛』，然後就一付可憐兮兮，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欠妳一樣。現在這種生活是妳自己的選擇，我最受不了妳動不動就把事情怪罪到『我是可憐的單親媽媽』這件事！不給小孩吃豐盛的晚餐、不帶他們出去玩、不切水果給他們吃．．．這些和妳是單親媽媽有什麼屁關係？蛤？根本就是妳懶得做而已嘛！」aunty連珠炮似的講完這一大串話，大家都聽得瞠目結舌，我也語塞到一個字都講不出來。頓時一片寂靜，只聽到電扇嗡嗡的低鳴聲。
「好了好了，不要再講了啦，難得來玩，我載你們去海邊吹吹風，順便吃海鮮。快去穿鞋子囉！」Linda可能是看到我臉色鐵青，一付無地自容的樣子，趕快出來打圓場．．．（感恩！）
接下來，一行人兩台車，往海邊開去，我積了一肚子怒氣，正苦無處發作時，兒子竟然白目的延續剛才的話題，對著開車的Linda說：
「好好喔！妳們都有車，剛才aunty說得一點也沒錯，我媽本來就很少帶我們出去玩。假日都好無聊喔！」
「你再講！你可以再講一次，以後我就真的再也不要帶你們出去玩了。」我不敢對aunty發的脾氣，這下子找到出口了．．．
「你們竟然跟著別人一起數落我這個媽媽的不是，我已經盡心盡力了，沒想到你們有這麼多不滿」我愈講愈激動，氣到眼淚都快奪眶而出。
「好了啦，小孩子不懂事，妳不要跟他計較嘛！」Linda手握方向盤，還要分神調解我和兒子的爭執．．．（再次感恩！）
那天的遊程，就在大家都積了一肚子氣的惡劣心情下草草結束。
惟一沒有被這些言語影響心情的，大概就只有我那單純的小女兒了。
她開心的在海邊步道奔跑尖叫，對人生的複雜度仍然毫無所知，更不知道她馬麻我已經被這些如利刃般的言語，割得遍體鱗傷．．．
※※※
而我，在聽了這些抱怨及責備後，是否有深切的反省、好好的檢討？我是不是因為那席話而天天親手作五菜一湯的晚餐呢？
答案是：．．．．．．．．NO！
這兩個月的暑假，我反而變本加厲的，幾乎都沒有在家開過伙！要不是直接在外面吃，就是買現成的回家吃。
為什麼？
如果我有時間坐下來寫這些東東，為什麼會沒時間買菜煮飯？
如果我有時間逛街看電視，為什麼會沒時間帶孩子出去玩？
所以，問題在於，我是否願意「把所有的時間都用在孩子身上」或「分一些給自己」。
我承認我沒辦法如aunty作個一百分的媽媽、妻子、媳婦。
在工作、家事、接送孩子、檢查功課之後所剩無幾的時間裡，我極自私的想留一丁點時間給自己。
不作晚餐＝平均每晚可省下至少一小時洗菜切菜煮菜的時間。
假日在家＝我可以整個上午或下午窩在沙發上看書或看DVD。
諸如此類．．．．
所以， aunty說得很對，我只是「懶」得做而已。
至於那些「單親媽媽」、「上班很累」、「沒時間買菜」都是藉口。
我是一個盡責的媽媽嗎？
不是。
我不得不承認aunty說的，我只是一個筋疲力盡又自私的媽媽而已。
◎這篇寫於2006年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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