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美馬麻第一次聊天時,她就有意無意透露他們夫妻都是台大畢業的。
好像是她主動問我假日都帶小孩去哪裡玩,我隨便講了幾個地方後,禮貌性地回問:「那你們呢?」
「我們常帶小美去台大校園散步,因為這是我和我老公的母校,我們很喜歡回去走一走,很親切。」她笑瞇瞇。
「喔~好厲害喔,你們都是台大的耶!」我露出她期待中的驚羨表情。
「唉喲~(尾音拉長)還好啦,沒什麼啦。」她笑得更開心了。
後來一起出去玩時,她仍然常提起台大,感覺得出來她很以台大為榮。
而且她好像也很以夫家為榮,因為據她說他們是生意人,家境蠻不錯的樣子。
但她和我一樣,都住在環境不是很好的舊社區,離市中心有段距離。
我知道她家比我家離車站更遠一點,也更偏遠一點,但我想,也許他們家是大坪數或透天之類的,不然他們夫妻都台大畢業,夫家又經商有成,生活一定很優渥;會選擇住在那麼偏遠的地方,一定是另有考量。
但那天她邀我去吃火鍋時才發現,完全不是我想像中的那樣。
我依她給的地址,走著走著,越來越偏遠荒涼,而且離山邊越來越近(山上還有很多阿飄的家),我心裡不禁有點害怕起來。
好不容易按圖索驥來到她家樓下,是很舊的公寓(比我家還舊,我家的屋齡都三十好幾了)。
她給我的地址是六樓,但我看了電鈴,明明只有五樓啊,真是見鬼了。
「小美馬麻,我在妳家樓下,但是沒有六樓的電鈴耶。」我撥電話給她時,手還有點抖。
「哈哈,我們租的是五樓的頂樓啦,沒門鈴,我下去幫妳開門。」
她健步如飛的下來開門,又健步如飛的上樓。天啊,沒電梯耶,她不只學歷嚇嚇叫,腳力也很有看頭呢。
我進到她家後,又被嚇一跳。
頂樓加蓋,環境當然好不到哪裡去,但家裡也真的太太太亂了吧?(髒亂的描述先省略好了;請大家自行想像)
我心想:他們不是都台大畢業的嗎?高學歷的雙薪家庭,怎麼會住在這裡?而且為什麼會請不起一個鐘點傭人來打掃呢?
她邀我來吃火鍋的這件事,真的讓我很佩服她的勇氣。(我好壞喔講話這麼尖酸 >_< )
換作是我,鐵定不敢讓這樣的「家」出現在外人眼裡。
我們把餐桌上堆積如山的物品挪開後,才有辦法放火鍋上來。
吃著吃著,她聊到大學畢業以來的工作歷程...
她說她大學畢業後,雄心萬丈,當了一陣子上班族,就用夫家提供的資金,和先生一起創業。
當時那些資金本來是要讓他們買房子用的,但她覺得應該把錢拿來創業,等賺了錢再買房子。
經營幾年後,不但把資金賠光,還負債累累。
而且為了創業的事,她和夫家的人閙翻了,再也拿不到金援。
她說,年紀一把再出來找工作,難哪~即使是台大的,如果沒一技之常,也沒想像中那麼容易。
所以現在他們不但要付房租、為生活賺錢,還要還債,才會窩在這樣的地方。
而為了多賺一點錢,他們夫妻每天忙得昏天暗地,沒時間打掃。
她頻頻感歎,真的很累啊~~
「以我的能力,如果大學時好好準備高普考,要當公務員也不是問題,但可惜那時根本不屑考,現在看看那些當公務員的同學、朋友,工作穩定,收入也很不錯,真的很後悔。」她難得露出懊惱的表情。
「現在再去考也可以啊。」我安慰她。
「唉,年紀一大把,頭腦都退化了,哪拼得過年輕人。」
....
※※※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他們夫妻,即使都擁有高學歷,夫家也有很好的家世,卻仍然住在這個令人驚訝不已的地方(屋後就有阿飄的家,他們膽子真的很大啊)。
但看他們窩居陋室仍然和樂融融的樣子,就覺得也還好。至少他們樂觀開朗,沒有自怨自艾什麼。
人生啊~就是這樣,總有起落。
幾年後他們如果還清債務,就可以住好一點的地方了。
還有,我現在終於有點知道為什麼她老是喜歡把台大掛在嘴上了──
也許,這是她到目前為止的人生中,惟一值得誇耀的事吧。(我講話實在太尖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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