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 123

 

  有些藝人或名人會出書爆料小時候經歷的創傷,他們說,目的不是為了賺錢,而是藉由書寫的過程,檢視那些經歷,表示自己已經長大,走出那些不堪的過往,另外也可以給自己及讀者一些人生經驗的啟示。 

  我小時候家裡也有一些不堪的過往,與其道人是非惹來一堆是非,倒不如我今天來揭發自己家裡不可告人的秘密好了。 

  話說當時,我大概只有十來歲吧。

  以此推算,我媽那時33歲,是個風姿綽約的少婦;我爸35,是個強健的壯年人。 

  
  那晚很悶熱。

  「哇啊~哇啊~」 ,我在睡夢中聽到妹妹們此起彼落的哭聲。

  我睜開迷濛的眼睛,看到媽和姊坐在床沿,驚恐又無助的望著房門。

  我和妹妹們全都擠在通舖上,妹妹們不停的揉眼睛、擦眼淚。

  房間惟一的光源,是從天花板垂下來的小燈泡。

 

  我還來不及問到底是什麼事,就聽到喝醉酒的爸爸,在房門外大聲吼叫、踹門。脆弱的夾板木門及喇叭鎖哪經得起踹,像野獸般的爸爸就要破門而入了...(嚇死人了啦) 

  我躲在姊姊身後(她才大我兩歲而已),她眼睛看著門,慢慢把手伸到後面,摸索床與牆板的縫隙。我嚇得趕快把屁股往床頭挪了幾下,本來想大哭但又不敢,我往床縫看去,竟然還有好幾把刀在裡面,有水果刀、小菜刀、大剪刀,家裡所有的刀具都在這裡了。

  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啊?我竟然睡得像死了一樣,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我緊盯著薄薄的夾板門,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媽驚恐又無助的看著姊。

  姊握著菜刀,睜大眼睛,站在房門前,她一付如果房門被踹開,就要一刀劈下去的架勢。

  有沒有搞錯啊?她那時才十二歲耶,又沒有練過武功,她憑什麼以為一個十二歲的女孩能抵擋一個發酒瘋的男人啊?想到這裡,我難過得都掉下眼淚了>_<...為什麼我的爸媽會給我們這麼恐怖的人生經驗啊?嗚...

 

  「媽,為什麼會這樣啦?爸要幹嘛啦?我好怕喔。」我拉拉媽的衣角,顫抖的小心問。

  但沒有人回答我,只有三個妹妹的哭聲此起彼落...

 

  「阿祝,妳嘎我出來,妳那擱嘸出來,我就嘎妳和囝仔攏刣刣死。」門外的野獸狂亂的大吼,呯呯呯的踹門聲也不絕於耳。

  媽額頭不停的流下冷汗。她沒有哭,沒有喊叫,也沒有回答爸的話,她只是看著姊手上的菜刀。 

  正當房裡的空氣開始凝結時,忽然聽到樓梯傳來劈哩啪啦的跑步聲,有兩三個男人上樓來了。

  「阿元啊,你係滴起肖厚?嘎母ㄚ仔驚嘎麻麻號,有什麼待誌,好好ㄚ貢敢賣賽?」鄰居的阿伯來救我們了。

  「你嘸知啦,這查某討客兄,我賣厚伊死。」爸大吼。

  「我嘸啦,伊滴起肖。」媽終於講話了。

  「阿元啊,刀子厚我啦,拿刀嚇自己ㄟ母ㄚ仔,你敢是查甫人?」房門外的男人一陣拉扯,有人把爸手上的菜刀搶下來。

  「嗚...」門外的野獸竟然嗚咽的哭了出來。

  「好了啦,賣按ㄋㄟ啦...」

  鄰居阿伯們把爸連拖帶拉的帶下樓,還把他拉出我們家。

  「鐵門我幫妳們拉下來,快點下來鎖好。」阿伯對著二樓的我們大叫。

 

  媽和姊對望了一眼,呼~,姊走回床邊坐一下,但菜刀仍緊緊握在手上。

  媽鬆了一口氣後,用手攏著我和妹妹們,開始大哭了起來。

  雖然樓下已經聲音全無,但我們驚魂未定,不敢踏出房門。

 

  隔了一會兒,姊彷彿才回神過來,她拿出一把水果刀給媽握在手上,她們兩個小心的打開房門,叫我和三個妹妹 待在房間裡,她們要下去鎖鐵捲門,以防那個發瘋的野獸折返。 

  那個悶熱的夏天深夜,我分不清臉頰掛的是額頭滴下來的冷汗還是眼眶流下的淚水。 

 

  天亮後,我走到廚房,看到媽一如往常的在洗菜切菜,那些菜刀都已物歸原位,姊也揹著書包上學去了。

  難道昨晚只是一場惡夢嗎?

  我問媽昨晚到底是怎麼回事,她面無表情的說,昨天白天有水電工來家裡修熱水器,爸正好回來,看到媽和水電工有說有笑,就以為他們之間有安怎。媽說她怎麼可能和水電工怎樣,爸真是想太多。但半夜他喝得醉醺醺回來,就發酒瘋說要把全家都刣死。 

※※※ 

  小時候每次看到爛醉如泥的爸,說真的,心裡真是萬分的嫌惡。
  酒總是讓他變成可怕的野獸,即使老婆小孩也不放過。
  家裡窮,沒生兒子,他總是有一大堆酗酒的好藉口。喝醉後,不管做什麼傷人的壞事,他醒來後,都可以把責任推得清潔溜溜。
 

  這麼多年以來,只要看到社會新聞有那種家暴父毆打老婆小孩的報導,我就覺得感同身受,打從心底的同情受暴者。暗夜的哭泣,無助的恐懼,我曾經以為永遠也逃脫不了。幸好,時間會改變一切,隨著年紀的增長,我們都長大成人,也儘可能的離開那個又愛又恨的家。

  只是,雖然傷口會癒合,但疤痕卻會一輩子跟著我,只要輕撫,那時的痛楚仍然栩栩如生,歷歷在目。

  現在想想,幸好有鄰居的解救(不然我現在就沒辦法坐在這裡,一邊喝咖啡,一邊用epc寫下這些了)。他們不畏懼發酒瘋的爸爸,空手白刃奪下菜刀的情節,如果是現在,也許水果日報會有興趣報導。
  
不過也幸好我們家沒有出什麼名人,不然這種自曝舊時傷疤的事,可能會吸引媒體採訪我們舊日的鄰居───那個解救我們全家性命的阿伯(現在如果還在世,應該也很老了吧),就可以充滿感性的說,對啊對啊,確實有這麼一件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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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甜米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5)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