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上禮拜六是情人節。
電視、報紙和雜誌都在報導去哪裡吃情人節大餐、去哪裡慶祝情人節，電視新聞裡那些參加情人節活動的情人看起來也都好幸福甜蜜。
我很久沒過情人節了，也沒在吃什麼情人節大餐。但十幾年前，和大學男友阿志交往時，曾經吃過一頓讓我印象深刻的情人節大餐。
※※※
那時我已經畢業在工作，一個月薪水二萬多，扣掉房租、給媽媽的生活費，再加上我強迫自己每個月零存整付存個幾千塊之後，用來支付生活開銷的錢，已所剩無幾。
阿志那時在新竹讀研究所，假日常來台北找我。
那時，他的「收入」幾乎和我差不多，因為他家裡每個月給他一萬塊，加上獎學金每月一萬二；他住宿舍便宜得要命，學校的餐廳也是俗擱大碗，所以照理講，在經濟上他應該過得很輕鬆才對。
但他常常不到中旬就把錢花光光。
因為他煙抽得很兇（而且還是進口煙）；整天喝海尼根喝得醉醺醺；原文書他不屑跟大家一樣用影印的，非得買原版；往返火車站和學校（或我家）時，他不耐煩等公車，每次都搭計程車。
他的錢，就這麼白白的花掉。
通常到了下旬，他沒錢的時候就會跟我拿錢。
「阿米，我沒錢了，先借我五百，下個月再還妳。」
「喔。你怎麼又那麼快就花完啊？」我沒好臉色。
「因為原文書很貴。」
「你又看不懂，幹嘛花那麼多錢買原版的？」
「摸起來質感不一樣啊，而且妳又知道我沒在看了？哼，我才不像妳咧。」
「喔，是啦是啦，你最厲害了啦。」我不甘願的從錢包裡拿給他。
說是「借」，但他幾乎沒在還的，每個月都入不敷出，哪有錢還我。
雖然那時我已經是上班族，但我的經濟情況其實拮据得很，我租的房子是五樓的頂樓加蓋、木板隔間，冬冷夏熱，也沒電梯；平時都自己買菜亂煮，捨不得在外面吃。我這麼節省，他卻大喇喇的花錢，所以每次拿錢給他時，我都心疼得要命，對他的用錢觀念也越來越沒辦法接受。
他來台北找我的周末，一到禮拜天傍晚，我就會催促他快點搭公車去火車站，這樣回到新竹時，還有公車到學校，可以省計程車錢。但他總是一拖再拖，非要等到沒公車了才要走，於是就又理所當然的跟我拿錢坐計程車。
每次看到他那個樣子我都很氣。
他雖然知道我不爽他用錢的事，但他根本不當一回事。煙照抽，酒照喝，計程車照坐，原版書照買，生活過得好不悠哉愉快。
但那時的我已經開始盤算：
我要和這樣的人交往下去嗎？
我真的要等他畢業後再和他一起去美國念書嗎？
我賺的錢，會不會被他花光光啊？
我心裡的疑問越來越多，漸漸累積很多不滿在心裡。
※※※
我和他交往了五年多，因為都是窮學生，幾乎沒在過情人節或生日之類的。直到我畢業開始工作後，忽然覺得自己值得好一點的對待，就開始抱怨他從沒跟我慶祝情人節等等的。
那年情人節，他來台北時，一見面就說：
「走，我請妳吃情人節大餐。」他下巴略抬了一下，兩手插在褲子口袋裡，一付大爺有錢的樣子。
「蛤？真的嗎？要吃什麼？」我不敢置信。
「當然是浪漫的，有點爉燭的那種啊。」
「喔？你要請我嗎？」
「對啊。」
「好啊好啊。」我高興的挽著他的手臂，像個小女人依偎在他身邊。
那時的我，鮮少能吃到有前菜、沙拉、濃湯、牛排、附餐咖啡、甜點的大餐，吃的時候好開心，吃完好滿足。心想：在一起五年多了，他終於知道要對我好，喔～～真的好棒～～
當我沈浸在虛幻的浪漫情調裡，走出餐廳沒幾步．．．
「明天妳要給我錢坐車喔，還有，下禮拜的生活費也先借我。」
「蛤？什麼？」我好像被人一巴掌打醒。
「我的錢都花完了啊。剛才好險，付完帳我口袋裡只剩十塊，差點就不夠。」
「蛤？」我睜大眼睛，挽著的手也從他的臂彎裡拿開。
「還不是妳說要慶祝。」
「可是，你不是說要請我？」
「我是請妳了啊，剛才不是我付錢的嗎？」
「可是．．．」
「好吃吧？為了妳，我把身上的錢都花光光，妳還不高興嗎？」
「高興什麼？如果我知道你吃完這頓就沒錢，還要跟我借錢坐車吃飯；那我寧可不要吃。」
「喔，吃完就這樣講了？是誰說要慶祝的啊？」
「問題是，要慶祝也要量力而為啊，如果你為了請我，一個禮拜不抽煙不喝酒，然後把錢省下來請我，我就會很高興。」我越講越氣。
「哼，妳怎麼這麼難難伺候啊？這樣不好，那樣也不好，才剛請妳吃完大餐就在馬路上吵架，搞什麼啊？莫名其妙！」他氣得拂袖而去。
「你才莫名其妙，還好意思說什麼請我，到最後還不是等於花我的錢！」我在路上對著他的背影大聲起來。
「對啦對啦，都是妳的錢啦，那麼愛錢，哼！」他手插在褲子口袋裡，不屑的回頭對我大吼。
「你．．．你．．．」我氣得講不出話來。
※※※
那頓情人節大餐變成我和阿志分手的導火線，我心中累積已久的不滿全都在那次爆發出來。
從此以後，我和他就形同陌路了。
情人節，還是離我遠一點的好，不然一不小心就變成分手節～～（慘！）
◎阿志後來靠親友贊助，去美國念了一個博士回來，現在在南部某國立大學任教。
他和我分手後，結婚，離婚，現在已經結第二次婚了。
他總是可以把生活過得很悠哉，從不必為錢或感情苦惱──因為他用別人的錢都用得理所當然，女人也都心甘情願為他付錢（除了我以外）。
不像我，老是汲汲營營，但手中什麼也抓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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