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很熱的夏天傍晚,我帶著孩子在巷口散步。
有輛計程車慢慢開進巷子,停在陳太太家門口。
一個中年婦女抱著嬰兒走出來,看了一下門牌,就按門鈴。
陳太太從鐵門裡探出頭來,「有什麼事嗎?」
「陳○○在嗎?」
「我兒子在當兵,沒回來啊。」
「這是他的囝仔,我抱來給你。」
「妳在講什麼?莫名其妙。」陳媽媽又驚又氣。
「什麼莫名其妙,他自己做的事,自己擔當。我女兒幫他把囝仔生下來了,你們抱回去自己養。」
「神經病,憑什麼妳講是我們的就是我們的?誰知道妳女兒是跟誰生?不管好自己的女兒還賴給我兒子!」陳媽媽氣得大吼。
「妳嘴巴放乾淨一點,妳可以去跟妳兒子對質,看他敢不敢說不是他的。」
「他在當兵,我要怎麼跟他對質?而且我從來也沒聽他說有什麼女朋友!」
此時,車子裡走出一個滿面愁容的女孩子,看起來才二十出頭。
她拉住中年婦女,小聲的說:「媽,走啦,不要在這裡丟人現眼,那麼多人在看。」
「怕什麼?敢做敢當,這是他們家的孫子,我們有什麼好丟臉的?丟臉的是他們。」
女孩伸手想抱嬰兒,中年婦女用手肘把她推開。
「是你們自己不要這個囝仔,以後就不要來搶。哼!」
「誰要搶?要孫子我們自己會生。哼!」陳太太也不甘示弱的哼回去。
「生?講得簡單,妳最好保庇妳以後的媳婦一定生得出來。」
中年婦女撂下這句話後,就氣嘟嘟的抱著嬰兒坐進車裡,揚長而去。
「肖查某,神經病,莫名其妙!」陳太太用力關上鐵門,口中還唸唸有詞。
像陣旋風似的閙劇,來得急去得去快,只剩我們這些看熱閙的人站在那裡,面面相覷。
※※※
時光荏苒,歲光如梭。
陳太太的獨子退伍、結婚──新娘當然不是抱嬰兒來閙的那位小姐。
他們熱熱閙閙的辦了好大一場婚禮,也在附近買了新房,夫妻倆過著看似幸福快樂的日子。
但奇怪的是,陳太太的媳婦一直都沒有生孩子。
剛結婚的那幾年,如果有人問起,陳太太就說:「年輕人想要享受兩人生活啊,不想那麼快生啦。」
但一晃眼,本來才二十幾歲的少婦,轉眼間已經跨過高齡產婦的門檻了。
前天,我看到陳太太端著一鍋熱湯,小心翼翼的要去媳婦家。
「妳真是好婆婆耶,端湯給妳媳婦喝啊?她有了嗎?」←我居然不識相的亂講一通,真是白目啊我。
「哪有那麼好。『有』什麼!當初叫他們快點生,就不要;現在,厚,試管都做好幾次了,還沒辦法。她就是前一陣子做試管又失敗,現在在家裡躺,我才煮去給她吃。唉。想不到要抱一個孫子竟然這麼困難,唉。」陳太太不時的唉聲歎氣。
此時,我忽然想到「藍色蛛蜘網」的開場白:
「天地有情、人生無常,命運就像一張網讓人掙不開也逃不脫...」
十幾年前那場抱孩子來的閙劇,像電視劇的畫面般,在我腦海中播放...
雖然我們不知道十幾年前那個襁褓中的孩子到底是不是陳太太的孫子,但是,送上門來的孫子,他們連問也不問清楚就把人家罵走;現在,彷彿應驗了那位中年婦女的話:「生?講得簡單,妳最好保庇妳以後的媳婦一定生得出來。」
也許這是一句詛咒,要讓陳太太此生抱不到孫子吧!
唔~好可怕~~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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