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 081



  
  那天下午,平靜的村子裡,來了一輛小貨車,大聲播放著流行歌曲
開車的是一個三四十歲的男人,他在村子中心的路邊停下來。
「緊來喔緊來喔,有好康ㄟ要來報給大家喔!」他笑瞇瞇的走下車,手裡拿著麥克風,大聲的叫左鄰右舍快出來。
 
這種時間,村子裡的男人都在外面工作,家裡通常只剩下老弱婦孺
  大家剛吃過午飯,正愁漫長的午後時光要怎麼打發,一聽到有新奇的小販載東西來賣,婦人們都扶老攜幼,趕緊出來看
 
那男人滿臉笑意的從車上搬東西下來,左一聲漂亮ㄟ小姐右一句「少年阿嬤」,逗得這些婦人開心極了。
 
他把簡易的桌子擺好後,放上一塊塊裁好的布料,外加好幾把裁布的大剪刀,布尺,針線盒等等。
「原來是賣布和剪刀的喔。」有人失望的歎口氣。
「還以為是什麼好料。」大家交頭交耳,難掩失望之情。
就賣東西來講,這些貨色實在太單薄,我們這小小的村子,根本沒有幾個人會自己裁布做衣服的啊,來這裡賣這種東西,一定賺不到什麼錢吧?
 
「今天來到貴寶地,看到大家都這麼年輕漂亮,想跟大家交個朋友,大家看到的這些布料剪刀針線盒等等的,都是要送給大家的啦!」那男人舌燦蓮花般的,馬上就把氣氛炒熱。
「蛤?這麼好?都是要送的喔?」婦人們一聽是免費,大家眼睛馬上一亮,聚精會神的注意聽他講。
 
「來,這塊漂亮的花布,可以作一件長裙喔,布料通風又柔軟,穿在各位漂亮小姐身上,一定是水噹噹~~」他先把布料拿得高高的晃一晃,然後就湊到大家面前,讓大家摸摸看。
 
「好,現在開始了,請大家出價,看妳要用多少錢買這塊布料,只要有人喊價,不管有沒有成交,我都送一個盒針線盒給她!」
大家張望了一下後...
「1塊錢!」張太太墊高腳跟,從後面大叫。
「好,太好了,來,這盒針線送給這位太太。」那男人請站在前面的婦人,把針線盒傳到後面去。
「唉喲,怎麼這麼好啊?!」張太太好高興,她只喊個價,就得到一個針線盒,熱烈的氣氛很快的感染到大家。
「好,再來,誰想得到這把新點點的剪刀?只要喊價就有喔!」那男人趁熱追擊。
「十塊錢!」陳媽媽不好意思的喊出來。
「好,太好了,又有人喊價了喔,來,這位媽媽,這把剪刀是妳的了。」陳媽媽樂得手舞足蹈,她開心的拿在手上左看右看,旁邊的婦人也爭相過來摸摸看。
「是貨真價實的剪刀耶!」大家都不敢置信,竟然這麼容易就得到免費的東西。
「好,再來,我還有很多好東西要送給大家喔,快點,接下來,誰想得到這支尺?喊價就有喔~~」
 
就這樣,大部分的人都興高采烈的拿到各種各樣的小東西,互相傳頌,還有人回去呼朋引伴,叫那些還沒喊價的人快出來喊價
當大家沈浸在喜悅中時,那塊不怎麼樣的花布,價錢竟然從一塊錢颷到一千九百塊了!
快喊喔,贈品剩下沒幾樣喔,還沒得到贈品的,一定要把握機會喔!那男人繼續么喝
郭家新進門的媳婦小惠,怯生生的站在旁邊,她想喊又不敢喊,但她看了一下旁邊的人,大家手上都有拿到贈品,不知哪來的勇氣,她忽然大叫「兩千塊!」
「成交!」那男人用力拍了一下桌子,輕薄的桌面被他震得差點解體,桌上僅剩的幾樣小東西,還震得跳了起來。
整個場子忽然靜了下來,鴉雀無聲,大家都轉頭看著小惠。
只見小惠嚇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根本講不出話來。
「這位年輕漂亮的小姐,這塊花布穿在妳身上最適合了啦!來,兩千塊拿來,這塊布就是妳的了。」那男人喜形於色,頻頻催促小惠回家拿錢。
小惠回過神來,不知所措的看著旁邊的人,但大家都避開她的目光,拿著贈品趕快走人。
沒多久,整個場子就只剩下一群看熱鬧的小孩和她。
她削瘦的身影,蹣跚的走回家,那男人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深怕她一去不回。
小惠一進家門,就被婆婆惡狠狠的罵,她邊罵邊走進房間,拿了一疊皺巴巴的鈔票,氣嘟嘟瞪著那男人,不屑的拿給他,然後就用力關上門,繼續大聲的罵。
那男人拿到錢後,邊走邊跑,快速的收拾東西,碰一聲關上車門,然後咻一聲,以最快的速度開車離去,只留下飛揚的塵土以及小惠婆婆的辱罵聲在村子裡迴響...
 
※※※

  這件事發生在二三十年前,那時我是站在旁邊看熱閙的小孩之一。
這件事讓我印象很深刻,即使隔這麼多年都沒有忘記。小惠喊價時,我就站在她旁邊,印象中她只大我七八歲而已。
那男人利用人性的貪婪,以兩千元的高價賣出原價大概只有一百元的布料;而他先前送出去的贈品,加起來應該也不會超過五百元吧?
二三十年前的二千元,大概是現在的一萬元了(我記得我爸那時一個月的工錢,好像也不過才三千多元而已)。
我想,我們村子絕對不是惟一的受害者,那男人一定是到處去偏遠的村落,欺騙無知又愛貪小便宜的婦人。可惜那時媒體還沒像現在這麼發達,也沒有人去報案。
這高明的騙術,用小小的利益,攏絡所有的人;惟一被騙的,是那隻最後的老鼠。
問題是:誰又能預知自己不是最後的老鼠呢?
在喊價的當時,大家只想到可以得到免費的東西,沒有人去考慮到一旦成交,就要付出鈔票來買那塊布。
所以,除非真的打算裁那件花布來作裙子,否則,真的不要輕易喊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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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甜米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2) 人氣()